我们的歌
财经学院 李子辰
在外地已经工作好久的我经常会做一个梦,那是我的音乐梦。我会梦见我和铁塔毛球站在舞台上热情地演奏,那个时候所有的光芒都照向我们,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最棒的。可是现在,我们每个人都走失在自己的森林里,不再相逢。其实我真的好想回到从前,回去看一看铁塔毛球和格子,走一走那时我们走过的路。我会撑在我以前坐过的课桌上,看着我们曾经的模样追逐梦想。我想,我会一个人哼着属于我们的歌,哼到眼泪都不知不觉掉下来。我想这样我就不会忘记,那些我们一起年少轻狂完全属于我们的日子。
十年前的那个夏天,我记得非常清楚,我们高二升入高三,学校打着“高考就要来了”的名义开始在暑假补课。
铁塔是我的同桌兼一起打球回家的好兄弟。铁塔其他本事没有,就是爱闹腾,所谓哪里不安静,哪里就有他的身影。这不,身为躁动分子的他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对我念叨:“什么个变态学校啊,这么热还要来上课,要不要人活啦。”
我其实一点也不觉得热,因为只要静下心来看书就不会很热,心静自然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。咳咳,我看的小说也算是书啦。我其实也不爱学习,每天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照本宣科地讲课,真的是无聊透顶,可是只要我装作每天认真得低头看书,就不会影响我好学生的形象。对了,毛球也是我们的好兄弟,之所以叫他“毛球”是因为他有一头蜷曲的头发,而且人也挺胖的,像个球一样。毛球坐在我后面,倒是做出一副标准好学生的模样,带着一个黑框眼镜,天天划着我们看不懂的曲线符号,我也时常感叹,我们跟毛球的距离是越来越大咯。毛球虽说这么热衷于学习,可是思想却一点没成熟,跟个小孩子一样。
那是一个燥热的晚自习,蚊虫飞来飞去和班上的窃窃私语扰得人心烦意乱。可我依旧岿然不动地看着我的小说,铁塔依旧岿然不动地睡他的觉,毛球也岿然不动地算着繁琐的计算题。
我们的班长花格子突然走上讲台,她说:“我有个事通知一下,下个月,学校要组织歌唱比赛,希望大家踊跃参与。”说完她就走下讲台,坐在自己位置上了。这种无关紧要的通知已经不足以惊动我们班级了,我们班上的人都是一个个可以考上名牌大学的好苗子,谁还在这紧要关头跑去参加什么歌唱比赛,那真是吃多了。可是不排除一两个傻瓜。
“嘿,阿星,格子刚刚说啥呢?”旁边刚醒来的铁塔突然问我。
“哦,就是有个歌唱比赛。”我尽量说得简单明了,因为我还要看我的小说,正看到精彩的情节呢。
铁塔突然站起来倒是把我吓了一跳,他大声对班长说:“花格子,我们要参加那个什么歌唱比赛。”
“哈哈。”我听到这话突然笑出声来。铁塔居然要去参加歌唱比赛,他虽然是学过吉他,可是他唱歌一般般啦。不对,他说的是“我们”,是怎么回事?
花格子也惊讶地问:“你们?你和谁啊?”
铁塔开始描绘他的“宏伟蓝图”了:“我准备和严星、毛球三个人一起组个乐队,严星当主唱,我是吉他手,毛球是鼓手。咱们联手报名定能秒杀那些菜鸟级歌手。”
我和毛球厮混了这么长时间,都不知道毛球会打架子鼓,铁塔怎么知道的啊?
正当我疑惑的时候,毛球就朝铁塔扑过去,那个泰山压顶压得呀,铁塔都直呼救命了。
毛球气呼呼地说:“组啥乐队啊,我看乐队煮你差不多。那架子鼓我都好久没碰了。”
我也跟着起哄:“是啊,铁塔就喜欢没事瞎凑热闹。格子,你别听他瞎说。”
“其实我觉得可行。”班长花格子说,她头一次非常认真地看着我们,“我相信你们的实力,先把你们报上去啦。反正你们也没啥事,就当去玩玩吧。”她露出狡黠的笑容。
我无语地把头埋在小说里,铁塔却笑嘻嘻地一把揽起我:“哥们够不够意思!”
我朝他假笑一下:“真够意思!”
班级被铁塔这么闹,都沸腾起来。
“既然你们是个乐队,那乐队总得有个名字吧。”格子说。
毛球这时居然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进来:“要不我们叫三只人乐队吧。”
“为啥?”我和铁塔齐声问道。
花格子却说:“不错,挺好啊,蛮有味道的。”
被花格子这么一夸,毛球的脸还红起来了。
那两个星期我们三只人乐队只要有空就会宅在毛球的家里,每天吃泡面练习歌曲,毛球说既然是个乐队就要好好练,咱们一定会拿到一等奖的。我们练习了十几首歌曲,然后从中挑选最好的来作为参赛歌曲。然后我发现为了一等奖我们也是蛮拼的。
“不对不对,我吉他的音变了,你这时也应该来个转音,这样应该会很好听。”铁塔说。
我无奈地妥协:“好吧。”
“那个打架子鼓的能消停会吗?这段是抒情部分,你还使劲敲你那破鼓,气氛都破坏了。”铁塔还当起我们的音乐导师来了。
“好的,铁塔老师。”毛球撇着嘴说。
“咚咚咚……”我们正在练曲的时候有人敲门了。
毛球去开门,发现是花格子,吃惊地几乎是尖叫出来:“班长,你怎么来了?”说完这句,毛球就马上跑去卧室穿衣服了,在班长来之前,毛球都只穿一条裤衩蹦来蹦去。我和铁塔见花格子来了,也马上收拾起屋子来。
花格子笑着说:“我怎么不能来啊,别客气啦,我就来看看你们的,顺便给你们买了些吃的。”格子说完举起手上的购物袋示意了一下。
毛球穿好裤子出来说:“你这也太客气了啊。”
花格子走到毛球面前拍了下他的头,“必须对你们好啊,我是你们的第一个粉丝啊,高兴吧,以后我有事没事就来这里当你们听众啦,也当验收你们的成果。”
铁塔高兴地说,“欢迎欢迎。”然后又摆出可以迷死万千少女的弹吉他造型。
“你们想好要准备什么歌曲了吗?”花格子问我们。
我挠挠头说:“暂时没想好,我感觉很多歌都不错啦。”
花格子突然建议:“我觉得你们可以来个原创,阿星来写词,铁塔和毛球来谱曲。这年头不都流行这个原创嘛,而且具有创新意识说不准还可以给你们乐队加分呢。”
“好主意啊。”铁塔有些激动。
花格子得意地笑:“是吧。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“阿星,阿星,你的词写好没有啊?我和铁塔要准备谱曲啦!”毛球只知道催我。
我咬着中性笔头:“这次真的要唱我们原创的吗?”
铁塔漫不经心拨着吉他:“这是当然的啦,你不知道这个舞台对我们来说多么难得,或许我们得不了第一名,可是这是咱们‘三只人’最后一次在这个舞台上表演了,我们必须展现我们的独特的一面,是吧,毛球。”
毛球鼓掌:“看看铁塔说得多棒。”
我不乐意地把写好的歌词递给毛球说:“这是初稿,不要笑我,把你们都写进去了。”
“真的啊?”毛球好奇地接过我手上的歌词。
铁塔趁毛球不注意马上抢过去:“我先看。”
毛球气得要打滚:“铁塔,你什么意思啊,一起看啊。”毛球伸手去抢,和铁塔闹成一团。
“哇哈哈哈哈!”他们俩看完歌词同时爆发出大笑。尤其毛球最为夸张,都快抽过去。
我不满意地说:“有那么搞笑吗?”
毛球笑得不行还在说:“你在天上到处烧,铁塔搁那杵着,我在角落,哇哈哈哈,太逗了,花格子还变成衬衫了,哈哈哈哈……”
我做出吐血的表情,算是败给毛球了,能把中文歌词再用中文翻译一遍,也算是一种能力啊。
“其实写得蛮好啦,我们赶紧谱曲吧。”铁塔憋住笑声,假装正经。
我说:“好好谱啦,别太难听。”
他们做出OK的手势,我就稍微放心了。
那时我们经常练习到半夜两三点,以至于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有意见,我们经常可以在半夜听到他们破口大骂“大半夜唱歌给鬼听啊”之类的。每次我们听到这样的谩骂都会笑得更加开心并且继续练习,没人知道我们是什么心态,或许就是年少轻狂吧。
有时花格子会陪我们一起练习到很晚,她会为我们鼓掌加油呐喊,好像我们真的就是明星一样。然后玩累了的我们常常就倒在一起睡在地板上了。
每次醒来都腰酸背痛,花格子也总是睡在我的肩膀上。
终于到比赛那天,这次的比赛看来确实隆重,学校真的是很重视,来了不少人,不仅我们学校的,其他学校的也来了,评委嘉宾也都是比较有头有脸的人物来担任。
“好紧张啊!”毛球吓得直打颤。
铁塔无语道:“得了吧你,要紧张也是严星啊,你不说一句话的紧张什么。”
“我已经好久没有登上这么大的舞台了,好激动好紧张啊。”毛球说。
“调整心态,应该马上就到我们了,你的架子鼓都搬上舞台了。”我虽然都紧张得手心出汗,但还是要安慰队友。
只听一个熟悉的女声说:“有请0353号,三只人乐队带来他们的原创歌曲。”
我们依次走上舞台,视线都不敢看下台下,人们的目光和聚光灯都投向我们这边,直到音乐响起我才回过神来。
星辰漫天燃烧,永远不熄灭。
铁塔高高屹立,看向最前沿。
毛球堆在角落,灰尘也飞舞。
花格子的衬衫,穿在谁身上最好看。
时间和世界都是罪人,把我们狂妄棱角磨平。
青春和朋友就像爱人,把我们顾虑心结打开。
时隔经年会否忘却,曾经我们热烈又冲动。
如今是否还会记得,沉默酝酿挥发的遐想。
时间前进,时间退,美好定格阳光明媚。
世界欢愉,世界醉,挥霍青春再无所谓。
歌曲唱到最后一句我才松口气,然后看看台下,一声声呐喊和热烈的掌声扑面而来,我从未感到如此快乐,我笑出声来,看向身后的铁塔和毛球,他们朝我竖起了大拇指,我也朝他们竖起了大拇指。然后我们三个人抱在一起,向台下的人鞠躬。高兴之余,看到台下的花格子已笑出眼泪。她捂住嘴巴,向我们三个做出点头的姿势。好像在说她很满意。
奇怪的是,我们在那次比赛中虽然获得了不错的成绩,可是我们几个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,看小说的看小说,睡觉的睡觉,认真学习的还在认真学习,直至毕业后各奔东西。仿佛这件事就从来没有发生过。那时候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,我以为我和铁塔毛球可以坚持把梦想实现。可是现在我明白了,那时候我们虽然冲动,可是我们更加迷惘,我们都知道许多事是徒劳无功的,只是我们还不敢坦然面对。
我时常想起我和毛球的对话:
“为什么我们要叫三只人乐队?”
毛球对我笑得忧伤:“因为我们现在都还不能叫作一个人。”